那隻獨眼仍然是恐懼的由來,幸好他沒有塞進眼眶,只掛在脖子上。我在攤檔前駐足了一會兒,他捏這拈那,忙來忙去,可是動作總是那麼微小,十足個微型架太極宗師。“要咩?”我從那密鋪著圓形電池們的小玻璃櫥窗回過神來:“我想換電池”。他氣定神閑,卻並不收架,捏這拈那,忙來忙去。我遞上卡西歐手表,內心有點尷尬,它耷拉著,像主人般筋疲力盡。宗師終於瞄一下它,架式依舊運轉,氣息沒被擾亂,鬍子黑白兩道,混和在一起:“哩個三十文。”
我閃過只幫他買電池,省下手工錢的念頭……算吧,請宗師飲茶也榮幸。他接上空白:“好吾好?” “好丫。”宗師野馬分鬃接雲手,帶過我的卡西歐,放在他亂七八糟的小工作臺上。哈!兵器上場了。路人看到宗師認真起來,我瞅瞅路人,顧盼自雄。小螺絲批鑽起四顆螺絲,逐一放在一五元錢大小的兜兜裡,動作乾淨俐落,完全沒有跌落在地上的可能。他打開蓋掩,我十分好奇,朝裡邊看,一大片藥丸電池遮擋住所有風景。一陣鬱悶湧起。當然,沒有什麼陀飛輪,但總是人間神品,內裡乾坤未能一睹,實在可惜。宗師擱下小螺絲批,換上小鑷子。誒,哪來的鑷子?工作臺最多只有個一平方尺大小,上面少說有三、四十件小兵器,橫橫豎豎交疊著,兵器面頭還散亂地鋪蓋著十來隻不同款式的表面,應該是他的實驗標本吧。鑷子伸進去,電池被夾出來,隨即往臺面一扔,左手同時抽了一排新的同型號電池出來。核對無誤後,拇指撕開封紙,鑷子從食、中指間旋轉回來,一夾,一抽,一插,小電池已妥善安置在卡西歐裡了。宗師舉表齊眉,睥睨螢幕,在蓋上底蓋前確認電池和卡西歐匹配。他不發一言,鬍子繼續鼓吹著,再次放下手表,蓋上棺蓋,插上四顆螺絲。螺絲極小,宗師舞動小鑷子,夾,插,擰,真沒有一個多餘動作,四個小夥子安然歸位。宗師似乎不大滿意,換上大一點的螺絲批,在它們頭上加力擰緊,方告功成。
我十分感激,一隻長眠半年的手表再次蘇醒了。宗師滿不在乎,遞給我手表,我給他錢,禮成。他繼續攻打手下亂中有序的四方城。
我十分感激,一隻長眠半年的手表再次蘇醒了。宗師滿不在乎,遞給我手表,我給他錢,禮成。他繼續攻打手下亂中有序的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