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日 星期一

博客—阿博Bob

 阿博在拉斯維加斯習慣了我行我素︰一頂鴨嘴帽再架上雷朋墨鏡;有時身穿耐克連帽衞衣,滿面鬍渣;或咀嚼着無糖香口珠,或手持一杯星巴克咖啡,用以集中精神,提高敏捷度。始終如一的,是頭頂架着巨型耳機。監聽系統所接收到的來來去去都是B.B. King的《Help the Poor》或者《All Over Again》之類的藍調,最切題的是《Gambler's Blues》,不過監聽人員也說不出裏面有甚麼符弗,連高薪聘來的流行樂手和文化專家也解拆不到音樂和阿博的行為之間的關係。
 阿博又被攔住了。
 未等到保安員示意,阿博已明白其意。「不好意思!」隨即靦腆地把耳機、墨鏡、鴨嘴帽一切可以摺起來的東西都用三隻手指逐一摺起來,一捏一塞,頭頂光脫脫了,衞衣肚皮前的口袋脹鼓鼓。阿博大口喝完最後一口莫卡,喉核上下一動,順便把齒間的香口珠吐在杯裏,把杯子投進入口旁邊的雲石垃圾桶。阿博此時留意到垃圾桶頂供人棄置菸頭的白沙盆,上面喜來登酒店的標識插上了四根健牌菸頭,一在中央,一在十一點,一在四點,一在七點和八點中間。
 「不好意思!唔該晒!」保安員都習慣了這句台詞。打這種工作,死板沒趣,卻可以看盡賭場演變。最初這裏是要穿燕尾禮服才可進入的,現在短褲拖鞋也管不得;以前聽得最多的是葡萄牙文,其次是英文,再其次是粵語,現在卻是北佬北姑們的粗糙北話;以前也有中文路標的,現在的細微轉變是所有文字的筆畫減少了,讓北佬北姑們多幾分回家的感覺。阿博知道,自己剛剛來到亞洲賽區,要遵循歐式文化,眼見到處人人比自己穿得隨便,感到十分意外。
 阿博在口袋裏的手按動I Phone的開關,音樂經衞衣帽內層的光纖傳入耳際,旁邊無人覺察。阿博對自己預設音量準確自鳴得意,信步進入屏風,直奔「大電視」區域。
 在路過向來少人問津的自動化輪盤機時,看見一個白髮婆婆坐在那裏低着頭,眼睛離下注的螢光幕只有一尺左右。她右手拿着賭場提供的藍紅雙用筆,左手掌心夾着記錄紙,騰出的左手食指在螢光幕上連續按上幾十次。阿博發現是她指甲敲擊玻璃的聲音把自己的精神給吸引過去。「tat-tat-tat-tat-tat……」像打電報般一輪快速敲打,之後在記錄紙上圈圈點點。阿博又要怪自己的眼力太好了,婆婆的螢光幕上顯示注碼是0,金額也是0。「Shit!」阿博見怪不怪,可是往往聯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白了頭,會不會像這些人一樣。雙脣一抿,耳膜找回藍調的搖擺感,擸一瓶水,準備第二天的適應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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